但英、法两国的国力毕竟已经衰落,对向非洲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不仅如此,随着经济结构的升级,英、法对非洲原料的需求不再迫切,自身也难以供应非洲所需要的、价格低廉且门类齐全的工业制成品,这样一来,维持“宗主国体面”不论对非洲各国或本国许多人而言,都成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只不过前者抱怨的是“不给钱还要体面”,后者则认为“本国还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等米下锅,凭什么把钱扔给非洲”。
上世纪70年代,“英联邦特惠制”和“英镑区”不复存在;上世纪80年代起,非洲法郎两次贬值,原有的“永不变动币值的金边货币”形象大打折扣,非航在累计亏损5.1亿欧元后,于2002年倒闭。近10多年来,英、法两国已较少正面描述“宗主国”的“光辉形象”,以免道德方面“原罪”的连累(如著名而令“老欧洲”尴尬的卢旺达事件),被经济上过多的负担拖累。
至于美国,因为在非洲从未拥有过殖民地,所以非但不热衷于谈“殖民地原则”,相反,常常借批判“新老殖民主义”,和英法等“老欧洲”及新兴国家争夺对非洲的影响。
无论如何,在概念上被回避的“殖民地原则”,在非洲政治经济生活的实际中是客观存在的:英联邦仍在增加非洲成员,其中一些和英国原本毫无殖民渊源;法国虽屡屡想甩脱非洲法郎的包袱,却总也甩不掉;从马里到索马里,当代非洲许多动乱、分裂和恐怖袭击,最终还得依靠宗主国的“宪兵”来摆平。但“殖民地原则”却依然是政治不正确的概念,在非洲和宗主国自身都如此。
在非洲,民族自尊心的提升,和对“宪兵”们动机、行为的质疑、抱怨,让“殖民地原则”成了微妙的阀门,稍不注意就引发严重后果。如在萨科齐时代的法国,稍稍摆出“殖民地原则”威风,对卢旺达高官以“涉嫌卷入大屠杀”的法籍机长一面之词在欧盟采取单方面法律行动,就引发卢旺达政府断交、驱逐文化机构的强烈反制,和非洲各国近乎一边倒的支持。相反,当法国前总统萨科齐为摆脱非洲前殖民地的经济包袱,提出和非洲伙伴间建立“互惠互利的新型现代化伙伴关系”,即“平等伙伴关系”——法国给非洲的各项优惠(尤其关税优惠),非洲也应“平等”给予法国,并呼吁非洲各国回收其流入法国的非法移民时,迎接他的是一片嘘声。
至于欧美各国、尤其欧洲社会,因为非洲移民大量涌入引发的就业、社会治安、文化宗教冲突等副作用,已引发对“殖民地原则”的广泛不满,这种不满在国际恐怖主义兴起后变本加厉。此次埃博拉疫情爆发后,欧美各国最初的冷淡态度,也和其社会“非洲的事于我何干”的普遍态度有关,如今的“冷转热”,不过因为疫情波及自身罢了。
真有“殖民地原则”的提法么?
直至今日,“殖民地原则”适用于埃博拉,仍是彭博社的独家报道,不但三国政府一言不发,英法两国其他传媒也闷声不吭,这不免让人质疑“殖民地原则”被三国领导人提出的真实性。
如前所述,照情理,上述三国并不会这样提及,事实上包括埃博拉疫情话题,在非洲事务上,三国近来一致的主基调,是抨击“新殖民主义”——既然“新殖民主义”要抨击,“老殖民地原则”自更不便褒扬,更何况这原本就是负担沉重,事倍功半,且国人非洲人都未必买账的事。
但三位传说中在“新殖民主义”原则上达成共识的欧美领导人中,美国总统奥巴马虽有非洲血统,却对非洲事务并不谙熟,近年来美国一直坚持对非“普惠制”,试图在这个当今世界上唯一美国影响力不占优势的大洲增强存在感;法国总统奥朗德国内支持率一直低迷,自上台后一反前任做法,转而热衷于在非洲当宪兵,曾先后主动介入利比亚、科特迪瓦和马里内战并尝到甜头;英国首相卡梅伦出身望族,有“公子哥”习气,此前也曾含蓄表达过对殖民时代的“正面描述”,且素有口无遮拦的“前科”,不小心踩一下“新殖民主义”的“地雷”也不足奇。
然而不管说过没有,一旦被曝光,这种“政治不正确”的话,还是只能当从未说过,低调处理了事,以免惹来非洲和本国批评者的口诛笔伐,和由此可能产生的政治负面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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