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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事件”二十年:那场决斗之后的断舍离(3)

  日报:在还原“327事件”原貌的过程中,发现哪些是外界了解的信息与事实有出入的地方?

  陆一:其实有很多。比如,外界谈及万国证券当年做空的原因,总认为他们是在赌保值贴补率要下降,这个观点一直在流传。但事实上,保值贴补率是每个月10日左右公布下个月数据,对于保值贴补率的博弈是可以预测的,而看不清楚的实际在于是否贴息的预期。事实上,跟“327事件”相关的宏观背景和造成矛盾的深远因素主要因为贴息,保值贴补和贴息两个概念一开始就应该分开。

  对于万国证券最后几天疯狂做空行为,接受访谈的万国证券当年的交易员和国债期货一线操盘手都认为,当时大家已经完全抛开了基本面的分析,不管政策趋势,不做基本的理性分析,只是以资金实力说话,钱多把你打死就赢了。

  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最后8分钟万国打下去多少单子?是怎么打下去的?价格如何?这个部分多年来也有各种版本的描述。事实上外界所有公开资料都存有矛盾之处,最终我在去年9月获得的一份材料解答了所有的疑问:万国证券是用两个席位分23笔,每笔90万口,合计打进2070万口空单,最终成交了1044万口。此外,万国证券还用黄浦万国的一个资金席位打了315万口的多单,目的是把价格锁定最低,其他成交的多单都是跟风盘,所以才会“瞬间”打到这个价位,而不是“一步一步打下去”。

  另外,外界充斥最大的一个阴谋论是,327合约所依据的1992年3年期国库券的贴息计划被疑遭到泄密,事件中的多头赢家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下称“中经开”)被认为拥有财政部背景而遭疑。

  我现在掌握的情况是,在这件事情中,中经开只获得一个亿的收益,它当天的自营仓位都让给了客户。中经开有个未经证实的说法是,在“327事件”发生的当天上午已经平仓,其自营席位是空仓,不过这个没办法去证实。后来我看资料也发现,魏东、刘汉、袁宝璟、周正毅都说自己在327掘了第一桶金,每个人都赚了上亿的钱,事实上他们都是中经开的客户。而万国证券的仓位全部是用做自营的。

  还有,中经开和万国证券从操作行为比较来说,对期货的理解也有不同,中经开的理解更符合期货的特点。在当时那种市场里面,做多永远是赢的。

  日报:书中一个很大的亮点在于昔日“证券猛人”管金生首次开声谈“327事件”。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对外回顾这段历史,包括两年前出席万国新书发布会时,对于国债期货仍选择避而不谈。我此前采访阚治东时,他也感叹,“老管好像彻底变了,还缓不过来。”您跟管金生聊下来,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分享?

  陆一:管金生自己回顾那段历史,是在2013年春节时候我们面对面做的一次访谈。在那次访谈中间,谈完公司创建历史以后,也不由自主谈了327事件,据我知道,那是他18年来第一次开口说327事件,那天我们聊得很详细。当时跟他谈下来,有两处让我感到特别意外震惊的地方。

  一处是我问他,管总,你2月23日下定决心“绝地反击”,全面做空的时候,作为公司的领导,有做过利弊得失的权衡吗?他表示,当时想得很简单,“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最多判三年渎职罪”,然后就拍板了。我很惊讶他当时竟然想得那么简单。

  另外一处是,我问:“管总,如果当时你理智地承认失败,接受失败,哪怕输得一塌糊涂,如果按照当时万国证券在中国证券市场尤其在上海的影响和地位,上证所和上海市政府会不会出手来帮你?他当时不假思索就回答:“没有想过,这个不符合我的个性,我根本不会这样想问题的。”

  从这个角度来讲,管金生当时的行为让我感到比较简单和冲动,这是他的个性使然。包括万国出事后,我一直觉得很可惜,管总一直想做一个“证券王国”,但是因为他的冲动,最后连一个公司的完整名称都没能保住,这是很可悲的事情。

  日报:你在书中表达了一个观点,万国证券和管金生只是“327事件”中跑龙套的,真正的主角是辽宁国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辽国发”)。

  陆一:实际上,纵观整个327事件的前因后果,实际上真正的主角,在这里面兴风作浪危害最大的是辽国发。万国证券只不过因为意气用事当时在国债期货中打了一把就出名了,但实际上后面给整个市场带来30多亿亏空,都是辽国发。而从314、319,到最后327导致国债期货被关掉,背后全是辽国发在做空作怪,打得市场“千疮百孔”,而辽国发躲在券商席位后面,交易所根本没办法处置,但对万国证券可以,所以上海人说万国就是“冲头”。

  当然,万国证券20年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悲情的角色,但实际上却也没有什么冤屈。超仓相对可以容忍,虽然交易所有限仓规定,但在当时超仓是普遍的行为,交易所也眼开眼闭,这个暂且撇开不谈。仅是对倒操纵价格这一点,交易所处理你就一点都没有问题。对于是否取消最后8分钟的交易,外界有很多争议,但大家如果看这些历史事实,(取消这8分钟)一点都没错,没什么值得指摘的,就一个对倒在现在都是可以入刑法的。

  日报:“327事件”后关闭国债期货市场是当时最好的处理方式吗?事件今天来看还有没有可能再发生?

  陆一:显然不是。当市场停摆,这自行车上的骑者就只有一个结局——摔倒。停下来了,所有的问题都出现了,不停下来,市场慢慢会消化许多问题,交易所也会认识到自己的问题,监管也会跟上。实际上最好的例子就是北商所和上证所,北商所在事发第二天没有停止交易,投资者自己在第二天平仓掉了,而上证所停止交易,组织强行平仓,最后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这些历史经验是值得我们去反思的。

  当越来越多的金融工具和产品创新推出,不管是投资者、监管者还是市场组织者,都要转变自己的观念和行为。如果你不理解这个市场已经发生的变化,肯定会在监管行为和领域中间出现新的问题,“8·16事件”就是一个代表。

  日报:你在书的扉页上写道“当我们身处逆境时,是该委曲求全,还是奋起反搏?佛曰:放下。”有什么用意吗?

  陆一:我希望大家都把恩怨放下,能够心平气和地来看待这段历史。而我写这本书写的其实不仅仅是万国本身,也不是这些当事人本身,是整个中国经济体制转型过程中的一个小浪花。大家都站高一步看这个问题的话,当时做得对与不对,是否愿意承认,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够接受这个历史叙述。

  在写书过程中有一部分人不太愿意接受访谈,尤其万国的老人们不愿意再揭开疮疤。后来我说,做访谈不仅是为了从你们这里得到更多的细节,而是希望大家通过倾诉把心结放下,包括我自己,写作本书的过程也是放下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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