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风甜的季节里,骑马行进在草原上,举目遥望,碧草连天。惟有闲云自飘,牛羊盖野,毡包数座。整个世界别无他物,只剩下了你自己。啊,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空旷无依,仿佛徜徉在历史和现实的交汇点上。何况,四周无人,万籁俱静,禁不住从心灵深处发出呐喊,如丝如缕,如梦如幻……
这就是——“乌日汀·道”——长调民歌,蒙古族传统民歌体裁。蒙古牧民在长期游牧劳动中创造了这一独特民歌形式,用以抒发情感,表现游牧生活。长期流传过程中,长调民歌已形成完整的体系,包括草原牧歌、赞歌、思乡曲、婚礼歌、情歌等不同歌曲种类。
长调民歌音域宽广,曲调优美流畅,旋律线多作波浪式进行,起伏跌宕,表现出天高地阔的草原自然环境。节奏悠长,腔多词少。陈述性的语言节奏、抒情性的悠长节奏、装饰性的“诺古拉”节奏巧妙组合,构成长调民歌的节奏律动。
长调民歌是绿色生态的艺术,顺乎自然法则,追求人和自然的和谐统一。心灵的自由,抒情的极致,具有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歌唱草原,赞美骏马,感怀父母,仰慕英雄,讴歌爱情,是长调民歌的常见题材。辽阔草原是长调民歌的摇篮,长调民歌则是音乐化的草原,长调民歌中有许多歌唱草原的精彩曲目。科尔沁民歌《巴颜查干草原》这样唱道:
巴颜查干草原呵,
你是多么辽阔宽广。
河流泉水清清流淌,
四季牧场牛羊肥壮!
蒙古族人是天之骄子,享受着大自然的无私恩惠。然而,草原对于蒙古民族说来,同时也是一位无比严厉的母亲,随时以空旷、寂寥、风雪、干旱来考验着草原儿女。确实,草原大自然面前,个人显得何其渺小而脆弱!然而,蒙古人毕竟是英雄的民族,他们渴望身心解脱,力图求得平衡。于是,蒙古族热爱草原,抗衡自然的满腔激情,终于像火山一样迸发出来,转化为“乌日汀·道”。诚然,人们往往从长调民歌中听到寂寞忧伤的声音,但这并不是长调民歌的主旋律,更不是它的本质。相反,长调民歌的基调却是热情豪放、积极进取,坚毅自信,不甘寂寞。难怪,数百首长调民歌中,竟然没有一首是描写自然灾害,逃荒迁徙的曲目,这难道是偶然的么?答案是明确的,蒙古人通过歌唱长调民歌,不仅尽情宣泄胸臆,而且与万能的大自然相拥抱,超脱自我,达到心灵与外界平衡的至高境界!
长调民歌反映草原生活,而草原生活也离不开长调民歌。因为有了长调民歌相伴,牧人才可以常年放牧而不感到厌倦。由于长调民歌的哺育,蒙古族才会有身心健康,感情丰富的子孙。从这个意义上说,长调民歌既是草原生活的组成部分,也是游牧生产力的重要因素。
游牧封建社会的蒙古族牧民,不同于奴隶制社会“会说话的工具”奴隶,也不同于中原王朝的汉族农民,无须固定在狭小的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从事耕作。相反,蒙古牧民必须在广阔的生存空间内,每日每时面对草原大自然,骑上骏马流动放牧。心灵的自由,行为的自主,无疑是从事畜牧业劳动的必要条件。音乐是声音的艺术,对于长调民歌而言,心灵的自由,行为的自主,哪怕只是相对的,有条件的,却是多么重要呵!由此可知,长调民歌的高度抒情化,其实是为游牧生产劳动本身所决定的。
在谈论长调民歌的时候,不能不涉及到骏马。
每一个草原上生活的蒙古人,生来就与骏马结下了不解之缘。牧民、骏马、草原,从来就不能分割,三者构成了游牧社会生产力的基本要素,也是蒙古族创造长调民歌的主要依据。毫不夸张地说,一部灿烂的草原文化史,包括长调民歌在内,其实是蒙古族和骏马共同创造的。
“马步本身就是音乐”——已故长调民歌大师哈扎布的这句名言,一语道破了骏马和长调民歌之间的关系。人们经常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长调民歌中那些玲珑剔透、华彩绚丽的装饰音,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其实,你只要骑上骏马轻轻颠簸,合着马蹄的节奏歌唱上一首长调民歌,随着气息的波动,便会自然而然的唱出装饰音“诺古拉”来。而骏马身上所透出的那股雄姿英发,威风矫健之气,更为长调民歌增添了自由奔放的气息。
《云青马》的歌词中这样唱道:
双耳像野狼一样俊俏,
两眼像启明星般闪耀。
四蹄是钢铁铸成呵,
穿云透雨般的奔跑!
百匹骏马在竞赛,
你的步伐最轻巧。
千匹宝驹在飞奔,
你的长鬃前面飘!
我国草原牧歌的历史非常悠久,早在西汉时期,匈奴人便创造了这一民歌形式。《祁连山歌》中这样唱道: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无繁息。
亡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