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历史记忆|张国琳-中国版画急需本土营养
宝善堂世界版画院
赵志丹藏书票博物馆
特约记者趙志丹讯:安徽在中国算是“版画大省”。古徽派版画在中国明清时期曾写下了光辉的一页。上世纪中叶以赖少其、郑震、师松龄为领军人物的“新徽派版画”群体,在当时中国版画界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如今安徽“新徽派版画”的后继者仍在坚守版画阵地,只是队伍在急剧减少。今年四月我在东莞参加一个书画活动,有幸看到了2013年广东省版画作品展。我非常羡慕广东省现在还有这么多版画作者,而且艺术水准很高。我曾经说过中国当下职业版画家不足千人,看来是低估了。1985年李小山在《江苏画刊》上刊登的一篇引起轩然大波的文章《当代中国画之我见》,其中,“中国画已到了穷途末日的时候”,这个说法成了画界的时髦话题,也成为了近30年中国艺术界无法绕开的一个话题。如今谈“中国版画已到了穷途末日的时候”还为时尚早?!
张国琳版画作品《汉代太学独尊儒术》,正式入选“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
上世纪中国版画家遍地都是,而且是基层版画家或是生活在基层的版画家站在台前,那个时候版画是有群众性的,版画艺术也很实用普及。现在,站在版画前沿的是学院里的版画家及少数在职的专业版画家,而基层的版画家几乎消失殆尽。所谓学院版画家也多局限在版画系里,或在校学习的版画专业学生,如果没有全国美展,全国版展的功利因素,没有学历、职称的需求,中国的版画家也许会更加稀少。
我不是中国版画的悲观主义者,我们可能都不是。在此我想谈谈“合肥版画创作群体”:
版画不同于其他绘画艺术,通常绘画是用笔和其他画具在纸面、布面或平面板材上将颜料以勾、画、点、涂直接表达画家的情感和意图,而版画是以画稿、制版、印刷三个阶段才能完成的“间接艺术”,这三阶段是相互关联又独立操作的。正是有了手工制版和在对印中产生的机理效果,使得版画有着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也是吸引许多画家争相尝试,喜好把玩的画种,并且版画的高度概括、提炼的语言特征也是其它画种可借鉴应用,可探索试验的绘画种类。
冲着版画独有的艺术特性和对版画艺术的热爱,近年来在合肥市有一批从事中国画、油画、水彩画创作的中青年画家将版画创作当成新的绘画实践,去追求更高的艺术目标。他们定期集聚在合肥市文联美术创作中心,进行版画的交流、研讨、创作。面对版画的制作、印刷的工艺过程,大家从新鲜好奇到沉迷钻研;经常是废寝忘食,个个是“玩”意盛浓。在工作室印制一幅作品需要几个人一起帮着搞,高峰时一天能印七、八张版。美术创作中心几十平方米的工作室到处是晾挂的版画半成品,乒乓球台上堆满了成桶的印刷油墨、印制工具、木刻刀、煤油等,满地的棉纱、擦纸…一个名副其实的印刷车间。为了集中学习,他们一个时期会猛“玩”一个版种,丝网版、铜版、木版、藏书票都“玩”过,这批飘浮着油墨清香的作品蕴涵了传统中国画的因素;优雅秀美的勾勒,干湿水墨的韵味;层层米点布满山麓,虚实皴笔横扫沟壑;疏密空间不见焦点造化,笔存意先以达神形兼备;取古壁画浑厚之色,涂铁血般浓重之彩;青绿泼洒、浅绛轻敷,尽在黑白峰峦之间。搞版画是个脏活累活,可大伙“玩”的很快活,很尽兴,到吃饭时哥们轮流坐庄,大块吃肉,大杯喝酒,饭后狂谈,其乐融融。就是这样,一“玩”就是十年,人数从2002年最初的4个发展到如今的20多人。
如今合肥版画创作群体在圈内已小有名气,其成员们已取得了可喜的创作成绩,有几十幅作品入选了“第16、17、18、19、20届全国版画展”、“第10、11届全国美展”、“观澜国际版画双年展”等并获一个银奖,两个优秀奖。
这个群体的成员很注重学习交流,大家有一个共识:淡化画种界限,探索绘画语言的互补。人类文明进行到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和科技图像过度繁殖逼迫绘画远离社会文化的中心地位,传统绘画如中国画、油画、版画等在原已高度完善的程式中发展空间已达极限,作为当代人的当代画家在以传统绘画语言去传达现代精神和意识时已明显感到创作手段的陈旧无力。就架上绘画这个范围而言,绘画语言的拓展是当代画家生存的需要。在画家重新理解绘画的概念,改变创作观念的前提下,对绘画语言的认识显得更为现实和迫切,以创作意图为目的带动绘画语言的极限创新,是画家探索和掌握绘画语言的意义所在。
大家认为最大限度的拓展绘画语言的表现力,首先应对传统画种的界限作个历史的对照,在信息传递有限的年代里,东西方文化交流受到限制,代表西方美术画种的油画和代表东方美术画种的中国水墨画在语言特征上有明显的差异。经过几百年来的东西方文化的交汇互补,这种绘画语言的差异在情境、构图、造型、色彩等各方面,从根本上有了极大的溶合,传统画种的语言局限得到很大的完善。从某种意义上讲,画种的语言只是个工艺手段和技术的问题,严格的区分画种的界限对绘画艺术的发展并无益处。如今东西方的文化特征,各民族的艺术精神和审美习惯,以及传统绘画所表现出的语境内容是可以在各种绘画语言中得到体现和延伸的。
他们认为现代的中国和世界的文化交流是整体的,全方位的,而且必将是超越性的,中国的现代绘画与世界艺术主流的汇合是历史的必然。现代艺术的多元化、多样性,需求人群的多类型、多层次,以及现代绘画材料的规模研制开发,使当代画家有了更广泛的生存空间和发展途径,如今苛求画种的界限已失去了学术的积极意义。
这个版画群体的成员中专业版画家只有两、三人,不可否认种子选手的作用,但大家对发展版画事业的责任心让业内人士所感动;2005年在群体成员努力下成立了“藏书票研究会”,并积极组织藏书票创作。2006年春节前,群体成员在合肥工业大学筹划举办了“合肥·国际藏书票邀请展”,有十几个国家和地区及全国各省藏书票画家作品300余幅参展,展览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此展又在中国科技大学、淮南市、铜陵市巡展,尤其是在中国科技大学展出期间,邀请了“中国藏书票研究会”秘书长、著名画家陈雅丹女士在学校报告大厅以自身经历讲授中国藏书票的发展和现状,引起与会师生的热烈反响。他们在合肥市文联的支持下,组织“新徽派版画进社区”行动,在居民社区、百货大楼进行“合肥市优秀版画作品巡展”,在提升居民艺术鉴赏水平,构建和谐社区文化的同时,对普及“新徽派版画”艺术起到积极的作用。
作为省会城市天、地、人优势俱全。版画群体成员中在中国画、工笔重彩画、油画、水彩画创作中多有成就,在艺术修养、绘画技巧和创作经验上为进行版画创作的高起步奠定了基础。在专业版画家指导下,“票友”重要的是分析版画语言特征,结合中国画笔法掌握版画工具的笔意,既所谓“以刀代笔”。解决绘画语言的转换问题。也许在版画圈内有些人会认为:这些版画仍属于中国画,但在合肥美术圈内这已是让人向往的中国版画了。我寄希望于合肥版画创作群体的同行们!
不可否认:我对版画创作的学术目标徘徊彷徨过,我也为版画作品的市场出路焦虑过,但后者对我影响不大,因为当下过多考虑版画的商业出路是徒劳的,有害无益。对中国版画的走向,我从来未停止过观察、思考,并一直在创作中摸索尝试。30多年来我创作了300余幅版画作品,涉及木、铜、丝、石、综合诸版种,且作品风格一直在变化。期间我也未停止对油画、中国画、水彩画甚至雕塑的学习创作。尤其是近10年我在组织合肥市中青年美术群体的创作活动中,与中国画家的零距离的合作交流,使我受益匪浅。中国画艺术语言的运用使我对版画创作兴趣更浓,信心更足。在研究学习古徽派和新徽派版画的20多年里,我逐渐确定了自己的创作风格,近几年我每年都要创作十几幅版画,而一多半是1.5米以上大幅木版套色作品。内容以黄山题材为主,其次是主题人物版画。手法上也多以线表现物象。2010年初在宁波美术馆办我个人版画展,对前来捧场的中国美院版画系的同行说:我这是土版画。现在回头再想想,这也可能就是我的那点学术价值。学院、社会、商业这之间的距离差别大了去了。三者圈内的人所想、所思、所行也是两码事。前文讲到:当下站在版画前沿的是学院里的版画家及少数在职的专业版画家,而基层的版画家几乎消失殆尽。我们现在所谈的中国版画“两难的境地”,以及“前所未有的‘焦虑’”,根源可能就在这里:版画离社会基层观众越来越远,当然也就离艺术品市场越来越远。没了受众,没了社会基层,没了经济的支撑,也就没了版画家。
一百年前,西方创作版画传到中国,当时处在中国社会大动荡大变革时期的青年画家,把西方版画拿过来就当做了革命的战斗武器,创作版画瞬间就变成了有社会效能,有前卫意识的新艺术。版画的战斗火焰一直燃烧到新中国的成立并延续到文革时期,创作版画虽然到中国时间并不长,但它在中国确实有着一页光荣而辉煌的革命史。`85美术思潮后,中国版画界开始反思自省,尤其对版画语言的再学习再认识,并一直探寻到西方现代版画的本源。这也使中国版画全面走上了学术层面。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中国版画开始脱离了社会基层,离开了观众的视野,当然也远离了文化的中心区。与中国画、油画甚至雕塑的发展相比,版画已归缩到学术的象牙塔之中,事实上已成为一个小画种。不可否认中国美协,中国版画界对振兴中国版画做出了很大的努力,采取了许多措施,但眼下的中国版画仍然在下滑。
我在收到<美术视线>征集文章通知后,曾将题目写为:中国版画将葬送在自己人手里 ,后觉得不妥又改了。与中国当代艺术一样,中国版画近30年一直盲从西方现代艺术的准则,对西方版画投入了太多的兴趣和精力,导致了亦步亦趋、原创性弱、脱离本土意识等毛病。
对版画种类及版画语言的隔阂、生疏使中国观众越来越不了解版画,不少“熟悉”版画的人还停留在上世纪对版画的印象之中。在成千上万的美术爱好者中,对版画大多数是一知半解,或者一点也不了解。这些与上世纪中叶相比较,那时的中国观众经常可以接触到版画作品,尽管绝大多数版画是黑白或套色木刻版画,群众还是非常喜爱的,而且业余版画爱好者很多,我也是当时的其中一员。
我刚刚做了项工作,可以向同行汇报一下:
经过一年半的持续努力,征集安徽新徽派版画活动告一段落,共收到获20世纪50-60年代中国优秀版画家《鲁迅版画奖》的作者及同时代优秀版画家的作品160幅。
安徽新徽派版画在中国美术界有很高的知名度,上世纪中期以来,以赖少其、郑震、师松龄为领军人的安徽版画群体,他们继承古代徽派版画的优秀传统,着重反映时代精神,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创作出一批在全国有影响的优秀作品。当时这个版画群体被中国著名版画家、版画教育家李桦先生誉为“新徽派版画”,他撰写了《祝新徽派版画的出现》一文,对安徽版画家作品的风格、特点、艺术品位予以了中肯的论述:“新徽派版画的特点有二:一是发扬明末徽派精雕细镂的线刻,保持其婉约秀丽的风格,而赋予时代精神,表现现代生活,更显得有强大的生命力。二是继承汉代画像石和漆画的特色;发展了胡正言发明的‘饾’版套色法,创为豪放浑厚的风格。这两种艺术风格在表面上看来,虽似乎不尽相同,但都是植根于古代的徽派版画,所以广泛引起人们的兴趣,认为这是‘推陈出新’的一个很好的范例。……而且地方色彩特别浓厚,使人们看了便知道是安徽版画。这便在我们版画万花园中开出一朵别具风格的鲜艳花朵。我们以能欣赏这样的新徽派版画而感到高兴…”。
我们下阶段将征集到的作品进行整理、研究、装裱、画册编辑、巡展等工作。在此向社会各界对本次征集活动的理解和支持表示衷心感谢!
以上的汇报只是想告诉同行,当年中国版画也曾经有过一段兴旺发达春风得意的时期。在征集整理老版画作品,以及和还在世的老版画家交谈中,我深深的感受到当年版画家对生活的关注,对作品审美的重视,并非常计较群众的反响,在乎社会的评价。这也是当年版画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并深受群众喜爱的重要原因。
中国当下版画的现状有着诸多的原因,有些是客观的外在的因素,但有些版画界是可以去努力改变的。比如版画的复数性收藏界是会计较的,但观众理会的是版画作品的本身,又比如中国民间版画一直有着自己的受众,有着自己的艺术品市场,受到外宾的青睐,也受到当地政府的重视和扶持。当下版画作品得不到市场的关注,关键是商家没有众多的下家,没有钱赚市场难以形成,如果我们的版画家多创作一些中国观众能看得懂,赏心悦目,充满美好诗境,符合国人审美习惯,强调中国元素的版画作品,群众一定会喜欢会买帐,这些体会来自在合肥社区、文化场所(不只是美术展馆)版画巡展时观众的反映。
近几年我着重将中国画、古徽派版画的语言移植到套色木版创作中去,比如“唐人山水”、“唐宋画语”、“赖少其黄山画语”以及大量反映黄山名胜,庐州风情的系列作品中,用中国画的线描及用水墨画的皴法来表现物象。这些作品受到周边朋友的喜爱,也得到政府、媒体、邮政、旅游及收藏界的支持关注。
中国版画急需本土营养,版画家要用自己的作品重新唤起人们对版画艺术的热爱,要了解中国老百姓的审美情趣,应从中国传统美术着手,中国美术博大精深,气象万千,其绘画、雕塑、工艺、书法篆刻、建筑等构成一个有机整体,这个体系有着与西方明显不同的艺术特点和审美价值,这是中国绘画的根本,也是中国现代版画的根本。与其转道从西方拿来,不如立即从本土开始做起。中国的造纸术、印刷术曾直接推动了西方的文明进程。与当年日本浮世绘漂洋过海影响了西方现代绘画相比,中国对世界文化的贡献将会更大,中国的美术航母再次西进只是个时间问题,中国版画家吸吮本土的文化营养尽快的强大起来吧。
■张国琳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安徽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国家一级美术师 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1951年生,祖籍宁波。1999年获中国版协颁发的中国优秀版画家“鲁迅版画奖”。
张国琳先后策划统筹了《2006合肥国际藏书票提名展》、《2006安徽.合肥工笔重彩画晋京展》。2003年起发起并组织“合肥工笔重彩画创作群体”,“合肥版画创作群体”和“合肥主题画创作群体” 。
2009年领衔主创中国画《生死印—1978·安徽凤阳》入选由文化部、财政部联合实施的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
2013年版画作品“汉代太学 独尊儒术”(草图)入围由中国文联、文化部、财政部联合实施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
2008年、2009年获“美术报年度人物提名奖”。2012年12月被评为“中国书画报2012年度书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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