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黄岩
【中国新闻时讯通讯社特约记者陈运发 今曰时报记者马进伟 文/南巧琴】在汉语言文明的肇始处,那些如画的字符,日月风火云土,以各具情态的鲜活灵动,在上古幽冥的幻境里跳跃,带着舞蹈优美的律动。
当其时,时间还没有被圈入时钟,宇宙很大,人儿很小,时光弥漫在四野八荒。有一个叫仓颉[jié]的中国人,有无数不叫仓颉的先民,他们仰望苍穹,内心有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孤独。他们心有千千结,所有的心事都结在绳子上,大事大结小事小结,在缓慢而浩渺的时空里,日结月集,并不飘散,恰似愁云,昼夜永驻。
摄影:图片来自鲁山摄影家协会
更多更为复杂的心事无法表达,是怎样一种苦楚?“心乎爱矣,暇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如此默念一个人,你终不忍告诉她,是讲后来。而那时没有这些字。放眼洪荒,“不敢暴虎,不敢冯河。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份对天地的敬畏无以铭记。而“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入于虞渊之汜。”日观天象,烂熟于心,却终不成书。
文字!电光石火的文字?心灵在呼唤,灵魂在求索,仓颉需要顿悟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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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认为:“在社会里,仓颉也不是一个,有的在刀柄上刻一点图,有的在门户上画一些画,心心相印,口口相传,文字就多起来了,史官一采集,就可以敷衍记事了。中国文字的来由,恐怕逃不出这例子。”(《鲁迅·门外文谈》)大先生冷峻决绝,太过理性。我不想这样把汉文字的出现就打发了。我相信:仓颉造字,功并日月。
试想:在巨浪滔天的洪水岸上,鸿蒙初开,山水险恶。仓颉追随黄帝持杖而行,河洛出书图,麟凤翔乎郊!是人类本身就是天地合谋生成的精英?还是那只神龟帮了仓颉的忙,传说,仓颉惊鸿一瞥间,从龟背上的图案受到启发,如同经历了三生三世的摸索,天机已然显现。还有种说法,仓颉苦思冥想之际,天上飞来一只凤凰,嘴里衔着的一件东西正好掉在仓颉面前,仓颉拾起来,看到上面有一个蹄印,随茅塞顿开。第三种是说在狩猎中看到羚羊和鹿群的蹄印区别,豁然开朗。当最初的字符无声惊雷般闪现于大脑,仓颉将怎样按捺下胸间的欣喜欲狂?
难道也像那个接到淝水之战捷报后,不露生声色继续棋局之上决战的谢安东山君,客人问询,也只是淡淡地讲:孩子们打败敌人了。而送走客人,这位文靖公兴奋地差点将内宅的门槛踢坏,木屐齿都磕破飞出去了那样?然终是不同的境况,谢安那是运筹帏幄之后的设计兑现,仓颉这是穿越漫长黑暗隧道,抵达尽头惊现的曦光,上帝说:光!于是便有了光。仓颉的故事是人的故事,仓颉说:字!找字找得好辛苦。
王国维大师最早从甲骨上求索人类文字始源的堂奥,从认出“甲”字开始,发现甲骨上铭刻的天干地支,系先民吁请苍天的占卜卦辞,这一发现与仓颉造字完全可以比肩共置。默想一下,心空都是一阵泪雨。当第一个汉字由仓颉出品横空出世,这位传说中“龙颜四目,声有睿德”的美男子,肯定是飞奔回家先告诉他的妻子姬英,两个人斟满大碗水酒,痛饮之后载歌载舞。自此之后,再不用面对面微信聊天,他们开始手写情书!
摄影:宋新杰
《淮南子·本经训》说:“昔日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当仓颉终于将咒符一般的文字造出,这戳破天机的咒符是如此灵验,漫天之下金色的谷粒如雨,倾盆倾瓮,倾国倾城,鬼已觉得无处藏身,在黑夜长歌当哭。
正所谓惊天地泣鬼神!这也即类同于今天3D细胞打印的问鼎生命改写极限,有天当科研人员终于打印出鲜活的心脏植入我们衰竭的体内,崭新的律动重新起搏,苍老的生命复旦如始,甚至,当我们的大脑被植入芯片与世界链接并将智慧永恒存留,该是何等景象?
在人类文明的进程中,文字的出现,堪比晴天霹雳,乾坤震动是完全可能的天人共鸣。
有天整理旧物,翻看先生的数十本日记,其中有这样平常不过的一段话:“13日那天,有生头一回去仓头乡下,沿河居住的人们无忧无虑地按自然赐给他们的方式生活。那条不知名的河流不知从哪个时候开始了她忠诚的流动,到今日仍像活泼的孩子一样自由自在地盘绕在村前山岗之间。丰盛的树,草,于两岸疏落有致地排列,构成了人们无言的话语,要说的都已沿河摆在那里,寂静的房舍村庄无须开言,只有那错综的道路不停地变换各自的方向。”
日记的时间是1990年春,我们新婚不久。时隔二十余载,就是这段平实的文字,让我在读到的一瞬间泪流满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觉得是他窥见了远古,接通了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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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涉足即令我先生顿觉宁释的仓头,究竟神奇何处传奇何在呢?这个地名仓头的地方,八千年前已有人类活动,古村落五千年前已然形成。传说,仓颉“始作书契,以代结绳”。黄帝赐他为仓姓,赐他的出生地为“仓子头”,任命他为“左史官”,后人尊称其为“天下文字祖,古今翰墨师”。再过些日子,2017年农历三月二十八,首次世界汉字节将在这里盛大开幕,这一天,传说是文字始祖仓颉的圣诞日。如果我的这篇习作也能在这一天推出,也算是一份给仓颉的诞辰薄礼。(我的祈祷被我的导师李辉先生应许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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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历纪》里有关于盘古开天的描述非常有趣:“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如果说盘古开的是天地混沌,那汉字的出现开蒙的是上古人类心智的混沌。每一个汉字,你细端详细考究,最后的结果都指向古人思维的过程和最终的定论。一部说文解字是汉字经,一部诗经是汉字表情达意的语言经。
有天与朋友言及诗经,有心调侃一下,随口讲到:姐,思无邪!手机屏幕上几乎同时跳出:小弟上邪!这些机锋对白,翻译成任何一国的语言,相信都不能再现这简语之后的文化精粹!而作为熟稔汉语言的中国人,却深谙其邈远尽头如钻石清减且芳菲馥郁的宏富渊雅。有些汉字石破惊天,有些汉字福寿绵长!每个汉字都有故事,都蕴含着情意和谋略。
摄影:黄岩
世界上最古老的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古埃及的圣书字、玛雅文字、哈拉般文、中国的甲骨文与中国古彝文这六大文字系统,唯有中国的汉字至今仍在使用。汉字承载的不仅是语言,情感,真知灼见,更重要的是承载了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可以断代,只要汉字还在,这历时数千年的汉字以金钢不坏之身,挺而走险舍身取义,去自觉弥合文化的断层。从这个意义上讲,对汉字的自信也即是对汉语言文化的自信,对汉语的自信也即是对一个古老伟大民族的自信。曾几何时,我们的时空在【卿云歌】里: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明明上天,烂然星陈。
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曾经的,四野八荒,海晏河清。仓颉追随黄帝,筚路蓝缕,执杖而行。在古老的仓头留下繁复足量的遗址:仓头地形奇特,道道丘陵犹似襟怀叠袖把古村仓头温婉拥抱,在船形地貌的正中央有两条近乎平行的河流,如同母亲的臂弯一般拱捧着百米宽的沃野。当行到下仓头南门的时候,河道悠然交汇,畅快自然地向南流去。酷似船形地貌的船头有一个突地而起的巨冢,是集古老的造字台、仓颉墓和仓颉祠一墓三坟于一体的古墓葬。
摄影:宋新杰
在蕴藏上古符号的古地名仓子头乡,有仓颉悟道造出文字的圣山——大悟山、长达七八里长天然神奇的仓颉洞。位于仓头村南岗的西周古墓群曾出土国家一级文物商代青铜兕觥、父庚尊和二级文物父乙提梁卤等,均为国家级珍品,现保存于河南省博物院。尤其是青铜兕觥是我国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全国仅存3.5件,其中一件出土于仓头。另有汉代古墓群、被誉为中国长城之父的古木山楚长城、黄楝树汉代冶铁遗址,仓颉祠前有新石器文化遗址……四十多处的历史文化遗址,就如青铜之上镶嵌的绿松石,在仓子头悠远积淀的黄土地上,历久而弥新,发着幽邃的圣光。犹似古人问鼎宇宙的求索和繁复杂沓的心绪,潜藏为某人腋下的箭镞,时常会倏然将今人击中。就如品达的话:诸多飞矢/在我腋下/在我这箭鞘之内/对理解者倾言......
当然,今白水县城西北35华里史官村有仓颉墓、仓颉庙,仓颉庙为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史学家认为仓颉生于斯,葬于斯。文字学家也认为白水才是仓颉造字的发源地,因为"源泉"的泉字分开来就是白水。我不会因为写下鲁山的仓子头,就否认这一考证,那不是我的风格。人们对史诗般人类文明求索者的偏爱,有哪里不一样呢?而在古文明发祥地的黄河流域,仓颉怎么能居于一地停下求索的脚步呢?
听!仓子头半空至今还在回响字圣仓颉的轰然足跫。
摄影:黄岩
仓头乡发掘古汉字文明,乡党委书记高长健先生谈起设想,谈得有筋骨,有温度,有情怀,有卓见。他说:对文化的发掘归根结底还是要惠及当下的百姓。在仓头创办世界汉字节,立志于举创汉字文化小镇是目前的总体方向。在大力弘扬汉字文化的道场,为百姓祈福,建设有根基有文化的人文家园,打通古今文明气脉,旨在创建今日之理想国。
历史终究是向前的,人类的求索永远不会自行停止。每时每刻,我们在大地上每迈出一步,脚底不知与多少先贤的脚印重合,每粒黄土的间隙,都积淀着华夏文明的安石碎金,而深重的苦难犹如浊水经由沙土过滤而源流自清。
追踵先贤足跫,我也暗自思忖,这个汉字文化小镇就叫仓颉镇,镇子安详素颜,有个广场就叫文心雕龙广场,要有个公园,就叫诗经园,建个亭子或叫兰亭,沿荡泽河建条商业街,白墙灰瓦,青石铺路,起名就叫乐府街。镇子应有数条路,就分别叫:春秋路,秦汉路,大唐路;或可叫做唐诗路、宋词路,元曲路;而我心仪所属的肯定是叫:田园路,牧歌路,悯农路。
作者后记:这篇拙文参加世界首届汉字节征文,谬膺二等奖,征文写作中得到鲁山作家协会主席叶剑秀先生的指导 ,仓头乡党委书记高长建先生,乡党委秘书王熠光先生给予了热情帮助,提供了珍贵的资料。在此,深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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