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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享的哀荣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享受哀荣的。哀荣分公祭私祭,但更多的真实的哀荣,则是公私皆给予的哀荣,那是心祭的哀荣。在陈忠实仙逝之前,已经有过不少作家去世了,但以我观之,似乎都没有陈忠实先生享受的哀荣之盛。这是为什么呢?

  哀荣肯定不是作家独享的。各行各业有所贡献的人,似乎都有享受哀荣的权利,但却不是谁想获得哀荣,就能获得哀荣。这关乎一个人的质量,一个人的贡献,一个人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这地位与官阶大小无关、与财富多寡无关,与其是否进人心入人脑萦绕于人之梦魂情牵有关。一句话,还是与一个人的人格有关。

  我观今陈忠实先生所享之哀荣,突然感到,其实那是一个久远的渴望的展现,似乎人们早就准备好了一胸哀痛、一腔涕泗,只待一个值得倾泻的伟人,他们才好尽情地抛洒,以抒心中之块垒,以解心中之心结,以铭心中之情志……他们在等待一个价值高贵的人品,一个精神丰富的人格,他们要用他们的泪水、哀痛与无尽的思念,来表达对现实势利的不满,对人情冷漠的鞭笞,对未来不知所终的要求……可以说彼时的一个人的哀荣,已经构成了一种精神现实,一种精神的在场,一种在场的思想的弥漫,一种弥漫的精神在飞扬……

  据说,5月5日上午,从七点至十点,陕西省西安市的殡仪馆咸宁厅内外,就聚集了近千前来送别陈忠实先生西去的人群。事实上,在全国每个人的手机微信朋友圈儿里,关于陈先生西行的相关内容已经刷屏。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转发,都在悼念。当然,也偶有杂音与秽言,但在我看来,这正是其哀荣强大的辐射的反弹,它告诉我们——哀荣尽享的大先生陈忠实,此时已经不是一个逝者,而是来者。他重新以一个精神的形象诞生,其精神的辐射,永远在现实的大地,在真实的人群,在无尽的未来……

  陈先生毫无疑问是一个大先生,是一位非常伟大的作家,是撑起中国现当代文学天空的为数不多的几位“顶梁柱”式的作家之一。陈忠实先生不是一个卷帙浩繁的作家,但他是一个史诗性的作家。他的长篇小说《白鹿原》,是中国文学史上现当代作家中最具史诗性的作品。在《白鹿原》诞生之前,当代文学对历史的叙述,一直受到来自左与右的文艺思潮与哲学思想的干扰,很难从人性的复杂关系与公正无私的无功利的角度,来触摸与开掘历史的纵深与人物个性及人性的丰富性,《白鹿原》的横空出世,则“刷新”了中国作家对历史的叙述,从而把一个个人物的人性内涵揭示了出来。他把整个中国文学对历史的叙述,提升到了一个完全可以和世界对接的高度,使得后来的文学叙述,有了一个基本的叙述高度。《白鹿原》放在这儿,一般的叙述就无法生存。这是《白鹿原》最伟大,也是必定成为经典与不朽的卓越之处。这部作品超越了他的前辈与同辈作家,他深深地抠住人性,进入历史现实,从而避免了一般化的党派与阶级性的浅层次的叙述,包括书中对情爱的表达,都渗透着直入人性的力度,这是一部不朽的作品,和作品一起不朽的还有陈忠实先生的灵魂。

  大先生陈忠实不朽!(王久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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